滄海已逝易桑田少昊表面上是平靜無波，心中卻是狂喜一片。他伸出雙手扶起單膝跪地的女兒，而後環顧群臣：“長王姬自薦，諸臣工可有異議？”都這樣了還能說什麽？群臣不管是不是對這個結果滿意，都只得齊聲唱道：“臣等並無異議。”“既然沒有異議，那小夭，”他取過玉案上的兵符，“五神軍，父王就交給你了，你還有什麽要求嗎？”“有。請父王下旨，兒臣練兵期間，任何人不得過問任何細節，包括五神軍的組成，將領的調動，兒臣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還有，兒臣會解散現有的五神軍，還望父王恩準，”少昊頷首，“沒有問題，你盡管放手去做吧。”“多謝父王！兒臣必定不辱使命！”少昊揮揮手：“都退下吧，記住長王姬的話。”“臣等告退。”殿外倍伐幾乎是拂袖離開的，鐵青的臉色任誰都能猜出大殿下是因為長王姬執掌五神之事對陛下和長王姬不滿。黑齒皺眉跟上他，悄聲道：“今天怎麽這麽沈不住氣？”倍伐猛地止步，眼睛一閉再睜開，“父王居然把五神軍交給了高辛玖瑤！”不屑冷哼一聲：“真不知道父王是怎麽想的！居然用一個身份尚不明朗的野種！”黑齒猛的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放低聲音，看了看四周：“如今你二王叔被罷黜，三王叔已死，常曦一部就只能靠你了。陛下納妃以來就只有你和句芒兩個活下來的子嗣，句芒今日已經亮明了立場，不能跟你爭什麽，小妹又控制住了後宮，你怕什麽？陛下就算再寵長王姬，還能把王位傳給一個女人不成？只要你能登基，收拾高辛玖瑤還不是易如反掌？”倍伐猶有怒氣，手背到身後，怒氣沖沖的向前走去。黑齒看著他的背影，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小夭回到寢宮後就屏退了侍女，果然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少昊就推門走了進來。“爹爹！”小夭沖上去，撲進張開雙臂迎接她的少昊的懷裏，少昊抱著她原地轉了一圈：“你可讓爹爹想死了。”小夭撅嘴：“二十多年前才見面的嘛……”伸手，刮了刮小夭的鼻子：“你啊你啊，還是個小丫頭。”“才不是！我都……”她開始掰著手指算自己多大了。少昊微笑著搖頭：“多大你在我面前也是個長不大的小鬼頭！你瞧瞧，哪還有剛才在朝堂上睥睨蒼生的模樣？”小夭忽然一揮手打出結界，拉著少昊坐下：“這二百年，我的主要精力基本都放在了大荒的局勢上，高辛後宮都沒怎麽過問，怎麽樣？”“放心吧，常曦氏翻不出天去。你已經成功地讓白虎部和常曦部有了罅隙，那件事過後，白虎部也不唯常曦部馬首是瞻了。”“你還不打算立後嗎？青龍部不會對你有意見？”少昊搖頭：“我需要後宮的安寧，既然你回來了，你依然是後宮之主。”“你誠心想累死我嗎？”小夭哀嘆，“白虎氏羲和氏已死，我打算再給你選幾個妃子。”少昊一楞，擡手賞了小夭一個爆栗：“我還沒把你的婚姻當籌碼呢，你就把我的婚姻當籌碼了！”小夭臉色一黯轉瞬即逝，卻被少昊敏銳地捕捉到：“怎麽了？”“沒什麽。哦對了，倍伐好像對我敵意很重。”“畢竟中容也算是因你而死，這倒也正常。不過這孩子雖然平時沖動了一些，卻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嗯？”“呵……”小夭聳聳肩，“我針對他的靈力運行用了點藥，會使人容易暴躁，做事情不計後果。”調皮的看著少昊的無可奈何，“句芒呢？你好像很寵他，我覺得他是小孩子心性，昨天晚上還偷了你兩壇子酒。”“句芒……很像昌意。”只六個字，就道破了玄機。“昨天晚上我和他談了談，以西陵公子的身份。我們大概探討了二百年間大荒發生的重要的事情，一共三件。我和舅舅成為西陵族長的事自是不必多說，那你怎麽看待舅舅的勢力逐漸壓過了顓頊？”“很簡單，青陽無意於王位。”“以進為退？”少昊點頭，“不錯，黃帝對青陽本來就有猜忌，青陽重返軒轅後若是呈現一種急於□□的心態，你若是黃帝，你會怎麽做？”“扶植另一個夷彭，而顓頊就是最好的人選。”“如此一來便正中青陽下懷，青陽回軒轅的目的就是要顓頊登基，這一點，黃帝是看不透的。”“人總是喜歡用自己的思維取固定別人的想法，黃帝自己對權勢有極強的控制欲，就總想著他的子孫覬覦他的王位。”少昊表示讚同：“第三件是什麽？是關於我讓安容舉薦平民的事？”“這個我聽說了，我還聽說……這些平民中最出色的，是一個叫蒼葉的人。昨天晚上跟我和句芒在一起的，就有他。”“哦？”少昊何等精明，似有所悟：“你覺得人怎麽樣？”小夭壓下胸中苦澀，給出了一個客觀而中肯的評價：“可堪重用。”三日後，軒轅山黃帝正會見塗山族長父女商討兩族聯姻大事，青陽和顓頊在一旁相陪，忽然侍衛來報：“啟稟陛下，高辛長王姬高辛玖瑤求見。”真是討厭什麽來什麽，“告訴她，我身體不適，請她到朝雲峰暫住。”“外公身體不適，做外孫女的怎麽能不聞不問呢？小夭粗通醫術，不知外公可願意讓小夭診治呢？”黃帝不知是何情緒，只是平靜地看向好似憑空出現的身著高辛宮裝的清麗女子。高辛玖瑤。

帝看著盈盈而笑的高辛玖瑤，心中突然湧上了一種難言的滋味——如果，如果她不是高辛的長王姬；如果她不是深受少昊器重手握重權；如果她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自己的底線；如果她不是一心一意地和軒轅作對；甚至——只要她願意心甘情願回到軒轅，那麽以往的一切他都可以既往不咎，他會像少昊一樣把她捧在手裏 ，把她寵的天地不容……只是，那個小時候只知道耍無賴的小夭，有做奸臣潛質的小夭，像極了小時候的阿珩的小夭已經隨著三百多年前的那句“從今往後您只是軒轅黃帝，而我，也只是高辛玖瑤！”灰飛煙滅……三百年前，他所有的計劃因高辛玖瑤的出現都落了空，那晚在上垣宮，其實小夭也沒說什麽，只是簡簡單單地闡明高辛長王姬已經回來的既成事實。他知道她恨他。他更知道她有理由恨他。可他還是恐慌了，於是幾經猶豫，他終是召來了離朱，下了一道可以說得上是嚴苛的必殺令。幾千年的波詭雲譎讓他近乎本能的意識到，高辛玖瑤之於軒轅，將是一個不亞於少昊的可怕至極的存在。他幾乎是神情恍惚的看著高辛玖瑤用最完美的高辛禮儀給青陽和顓頊請安，和塗山父女見禮。一舉一動，巧笑嫣然——他想到了阿珩。阿珩是他唯一的女兒，也是他曾經視若珍寶的孩子，曾經阿珩之於他，就如同現在的小夭之於少昊……可是，如果小夭和阿珩一樣，只想自由自在行走於大荒，那他們之間還能否有今日的默契？他暗自苦笑，少昊終是，比他幸運。“外公？”擡眼，就是高辛玖瑤含笑的面龐，還有顓頊永遠帶著笑意的臉，以及青陽淡淡的表情。收斂了心神，黃帝起身走下王座，攬過高辛玖瑤，把人往王座帶去：“玖瑤可是稀客，今日跑到軒轅，是想外公了？”“可不是，外公都不去看我，也不給我捎個信，我實在是擔心啊，這不就不請自來了？哦對了，父王知道我要來軒轅，還特意讓我來傳一道讓兩國交好的旨意呢。”“哦？軒轅和高辛本就是聯姻之國，如今你父王又有什麽主意想讓兩國好上加好？”“其實早在我娘當年自休高辛王妃之後……唉！不提也罷！只是，我前幾日去看娘親，她總跟我念叨著，外婆在世的時候看出來大舅舅心系一個人的，一直想成全兩人卻沒有機會。如今大舅舅好不容易傷愈歸來，又要和塗山族長的千金成親了。娘想著，要不就借此機會把兩人的事兒也辦了？我跟父王商量後，父王怕那女子身份低微外公會不同意，索性認了義妹就當是從高辛出嫁的了……”黃帝努力保持著臉上的笑意，掃過難得有些窘迫的青陽，心裏是又寒又暖，寒是因為高辛玖瑤一番話既說明了高辛的探子絕非虛設，又逼得他不得不同意少昊的提議，當年阿珩的事情過後，若是他不同意，就等於拒絕與高辛交好……如果，這真是阿嫘的意思，青陽的愛人，阿珩的心願……他怎麽可能不同意？至於暖……則是因為……青陽幾乎微不可查的羞赧，仿佛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這個神情，自己已有多少年沒看到過了？盡管已經猜到那女子是誰，但他還是問了一句：“是哪個姑娘？”高辛玖瑤笑著給他揉揉肩，擡臉吩咐守在殿門的侍衛：“傳茱萸。”侍衛看黃帝沒有意見，轉身出了殿門。一個尖銳的女聲不顧身旁中年男子的勸阻猛然拔起：“一個卑賤的侍女居然能被冊封為高辛王姬？你們高辛還有規矩沒有？”高辛玖瑤接過黃帝親手斟的茶，心內冷嘲——果然，北青陽南少昊，是所有大荒女子的心願……切斷冰雪的冷哼，卻不是針對塗山霞：“原來，塗山族長就是這麽教導女兒的呀……”“請長王姬恕罪，是小女無禮……”“高辛和四世家向來不分尊卑，不過，塗山小姐對待玉山王母的態度，卻是過了哦……”

顓頊聽的都快翻白眼了，卻也不得不敬佩前代王母的高瞻遠矚——玉山王母，是高辛玖瑤永遠的護身利器。塗山霞被她這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另有目的的話驚了一跳，本來能嫁給軒轅青陽就是她的夢想，好不容易夢想成真卻被高辛玖瑤橫插一腳，自然惱羞成怒，結果話到了嘴邊就失了風度。高辛玖瑤好整以暇，微微挑眉看向軒轅青陽。青陽和顓頊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料想到的東西。蠢女人。不過，蠢有蠢的好處。輕輕把手中的陶皿放在玉案上，高辛玖瑤走下王座，站到塗山霞面前：“高辛無意於軒轅大王子正妃，我高辛王姬屈尊做個側妃就可以了，不會影響到塗山小姐的地位，請塗山小姐放心，以免日後再不經意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大荒之內，又有多少人能看在你父親或是我舅舅的面子上饒過你呢？”她話音剛落，侍衛來報，茱萸已於殿外候命。輕輕出了一口氣，很是喧賓奪主的越過黃帝直接下令：“宣！”茱萸並不是第一次到上垣宮，不過還是第一次出現在這種場合。她抓了抓手中的白狐鬥篷——在聽說小夭也在場後，她就取出了這件鬥篷，這件大殿下親自拿回來要她交給小夭的鬥篷，她雖然沒有心，但是也猜得出來這應該是可憐的九尾狐王的皮……聽到殿內宣召的命令，她緊緊抱著鬥篷，走進了宮門：“奴婢茱萸，參見陛下，大殿下，顓頊殿下，小王姬，還有……”話沒說完她就被高辛玖瑤拉了起來，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某人異常嚴肅的聲音：“奉高辛八世俊帝旨意，長王姬玖瑤之侍女茱萸，性情均淑，忠心為主，今為求高辛軒轅再度修好，特命玖瑤攜禮赴軒轅，冊封茱萸為高辛王姬，賜姓高辛，並由高辛長王姬高辛玖瑤為其向軒轅大王子軒轅青陽求親。茱萸，接旨吧。”茱萸徹底呆住了。青陽忍住面部抽搐，看著在高辛玖瑤刻意茱萸無意下第一個站著接了一國之君旨意的人……還是暗罵了一句：“笨木頭！”大殿鴉雀無聲，所有的焦點都在正中央那個抱著一件鬥篷傻傻站著的人的身上。黃帝和顓頊幾乎是同時輕咳一聲，驚醒了猶自發呆的女子——她怎麽就成了高辛王姬？怎麽就要嫁給……大殿下？她只是大殿下的侍女啊……這道旨意，接還是不接啊？她下意識看向青陽，青陽卻盯著地面，倒是顓頊，向她微微點了點頭。一顆心才放回原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她居然……站著……盤古大帝啊，她怕是開天辟地以來第一個站著接旨的人了……青陽算是無奈了，茱萸你是還想傻乎乎的站多久？站出一步：“我代茱萸接旨，多謝俊帝擡愛。”盡管知道少昊和小夭絕不只是單純想讓他幸福。但是，無論如何，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朋友和最疼愛的外甥女送給他的一份厚禮；不管這其中是否摻雜了政各種私心……他真的，很感激。他也知道他不該將自己的心意表露出來，可是，茱萸需要很多東西……茱萸這才真正回過神來，屈身行禮：“茱萸接旨，多謝俊帝，多謝王姬。”高辛玖瑤坦然受她一禮，卻在她站直後跪了下去！“小王姬！”茱萸大驚，她怎麽受得起？青陽眉心一跳，心裏明白，小夭這是在為茱萸立威了。“高辛長王姬高辛玖瑤參見王姑，還請王姑稍後隨玖瑤回高辛準備大婚事宜。”說完就順著茱萸早就扶住她胳膊的手站了起來，面向皇帝：“外公，母親的意思是她想親自準備大舅舅及姑姑的婚服，大概需要一甲子的時。所以玖瑤懇請外公，一甲子後，大舅舅同時迎娶高辛王姬以及……”她瞟了一眼塗山霞，“塗山小姐。”塗山霞面有不忿剛要爭辯就被父親拉住了手臂狠瞪了一眼，塗山族長上前一步：“陛下，不如就依玖瑤王姬所言推遲婚期，塗山族沒有異議。”“既然塗山族長都這麽說了，那小夭，你回去稟告你父王，就說一甲子後，青陽將迎娶高辛茱萸，願軒轅與高辛永世修好，願大荒世代太平。”高辛玖瑤壓住得逞的喜悅，與青陽顓頊及塗山族長一起，鸚鵡學舌一般：“願軒轅與高辛永世修好，願大荒世代太平！”“父親！”塗山霞回到客房賭氣一樣的質問自己的父親：“您為什麽同意青陽殿下迎娶那個叫茱萸的侍女？又為什麽同意推遲婚期？”就算茱萸只是側妃，可她現在的身份是高辛王姬！根本不在她之下！又有青陽和高辛玖瑤的撐腰，這樣下去，她這個正妃的地位遲早不保！父親怎麽能犯這樣的錯誤？“我們不是來和軒轅結盟的嗎？”“你懂什麽？”塗山族長出言斥責女兒，“四世家只為自保，從來就沒想依附什麽人，現在最平安的是西陵族，就算我今日拒絕了高辛玖瑤的提議，她也會用別的方法逼黃帝答應！既然結果一樣，我為何要去得罪高辛玖瑤，得罪少昊？現在局勢不明，高辛與軒轅的勝負對半開，你難道想因為你一個人而將整個塗山族陷於危難之中嗎？”塗山霞遲遲不語，只聽男人再次斥責：“你將來最好對茱萸客氣點，哪怕她只是少昊和青陽的棋子，你也別惹她！很明顯你也看出來了青陽的心都在那個侍女的身上！還有高辛玖瑤以高辛王姬，玉山王母之尊向來只跪少昊，看見黃帝都不過躬身行禮，今日竟然跪了那個丫頭，你還不明白嗎？這是警告！警告你若是敢打茱萸的主意，她，少昊，青陽甚至顓頊，絕不會饒了你！這種事情鬧到黃帝那，區區塗山小姐絕對沒法和軒轅的儲君和高辛重要！霞兒，不是爹不疼你，只是大荒太覆雜了……”高辛玖瑤，這個自己只在當年顓頊大婚才見過一次的女子，如今怎麽會變得這麽可怕？

大荒最近要事頗多，先是高辛八世俊帝高辛少昊下旨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為義妹，賜姓高辛，冊封為高辛王姬；接著軒轅，高辛以及四世家中的塗山氏同時公布婚期，一甲子後，軒轅青陽將迎娶塗山大小姐為正妃，迎娶高辛王姬為側妃；再然後，高辛少昊三下旨意，命長王姬高辛玖瑤接掌五神軍，令出後不到一天，高辛長王姬軍令如山，解散五神軍，同時公開征兵，無論神族妖族，無論富貴貧苦，但凡武藝在身靈力高強忠心於俊帝皆可入五神。

高辛俊帝的最後一道旨意不僅震驚了大荒，更讓黃帝，青陽，顓頊以及塗山族長明白了高辛玖瑤推遲婚期的理由，她要練兵！高辛要練兵！而一甲子，整整六十年，足夠高辛玖瑤練出一支鐵師勁旅！可是這六十年間，高辛與軒轅已有婚約，軒轅若出兵就等於毀約，軒轅黃帝必將名掃大荒，如此一來，軒轅就失去了黃帝最最看重的民心！黃帝絲毫不質疑他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這麽大的事情不可能是少昊和高辛玖瑤私下裏做決定，那就只能在是高辛玖瑤重返高辛的當日，而第二天高辛玖瑤就馬不停蹄趕來軒轅——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因為就算她無法駕馭逍遙全速飛行，也沒有任何人能趕得上她！

拋開黃帝不談，大荒的有心人紛紛猜測俊帝此舉的真正用意，更有甚者已然大膽預言，高辛玖瑤將成為高辛立國萬年以來第一位女君。

高辛玖瑤的第一道軍令不僅拉開了高辛內部勢力清盤的序幕，奏響了高辛改革大規模推行的序曲，更讓整個高辛都沸騰了起來，無數普通人族聯名直接上書高辛長王姬，渴望為國效力，高辛玖瑤在朝堂上與守舊群臣據理力爭，耗時四十餘載，終於仿照新五神軍的規模編制組建了一支人族軍隊游離於其他軍隊之外。而這時，當初上書的那些鐵血少年，多數連屍骨都化作了一抔黃土。

高辛玖瑤組建新的人族軍隊的命令下達之後，有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面向五神山長跪不起，仰天痛哭，直呼俊帝英明，長王姬英明。後來高辛玖瑤親自接見了這個老人，才知道這就是當年上書事件的發起者，他等了足足四十多年，從鋼筋鐵骨不甘於平庸的青年到須發皆白的老者，他看著當年的夥伴一個又一個含恨逝去，在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中刻苦煎熬著，終於讓他等到了這一天。老人講完一切便含笑闔目，與世長辭，高辛玖瑤下令國葬，並親自扶靈，送了無兒無女的老人最後一程。

人族軍隊初具規模時距離甲子之約僅餘不到十載，高辛玖瑤建鐵師樓，一身甲胄入承恩殿請少昊閱兵。少昊於鐵師樓歸來後宣布於承恩殿閉關，將高辛國政交與長王姬處理，命安容安晉以及蒼葉輔助。至此，在少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力回天的放縱下，忠於高辛玖瑤的臣子占據了半個朝堂，高辛四部由於心不齊除青龍部外只得茍延殘喘，青龍部除了守住現在別無他法，安容為保青龍部殘餘勢力，替自己和安晉告老，同時也宣告了高辛玖瑤把持高辛朝政時代的到來。

距甲子之約還有五年的時候，在閉關的少昊的提醒下，高辛玖瑤派出使者出使軒轅商量婚禮最後的安排，高辛使者與塗山使者同時到達軒轅。

軒轅 朝雲峰

顓頊在送走了兩批使者後迅速趕回朝雲峰，在青陽的寢宮裏找到了看向窗外負手而立的軒轅青陽。

自大伯歸來後，就把寢宮搬到了朝雲峰。

耀眼的金色打在藍衣男子的身上，本是淩駕於萬物之上的金烏此時卻無法與男子相爭輝——顓頊暗嘆，軒轅青陽，不愧為整個大荒奇跡一般的存在，他甚至可以讓高辛與塗山兩個女方放棄矜持，一次次前往軒轅，而那個與之齊名的男子如今卻……可是他實在是沒辦法說服自己認同當下大荒對少昊的看法。

“你可是在想，少昊為何會這般懦弱，放任小夭架空了他？”青陽似是知道侄子心裏想的是什麽，頭也沒回，語氣淡淡的問道。

“之前有過這種疑問，但是我總覺得這不是我所知道的少昊，更不是我所知道的小夭。”所有人都忽略了最大的疑點，就是小夭絕對不會，絕對不會背叛少昊！

“你忘了當年小夭離開五神山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麽了麽？”

小夭離開五神山……二百五十多年前……啊！顓頊靈光一現，終於想通了橫亙在他心頭卻始終不得章法的猜測：“懷柔？”

青陽讚許的回過頭：“凡事剛柔並濟，才能取得預期的效果，在明者絕不如在暗者安全方便。”

顓頊仔細的想了想高辛現在的情況，頓時遍體生寒：“高辛四部……”

青陽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我為什麽任著小夭練兵沒有插手，而父王，也沒有插手嗎？”

顓頊點頭：“因為根本無從插手，插手了，就是毀約……少昊把一個婚約橫在了軒轅和高辛的上方，誰動，誰失民心。”

“就像你剛才提到的高辛四部的現狀，”青陽按了按眉心，“誰讓他們不知死活非要阻止小夭。”

世人只道為組建新的人族軍隊，高辛玖瑤與朝臣周旋四十多年，卻鮮有人知道，高辛玖瑤最後連殺十七個大臣，血濺承恩殿，而少昊只是冷眼旁觀，連一句訓斥甚至連一點不滿的神色都沒有，在死亡的威脅下，眾人才不得不同意……

而這十七個大臣中，就包括了高辛四部舉重若輕的人物，到最後，也基本只留下了青龍部的安容和安晉以及常曦部的黑齒。

以大荒為棋局，以眾生為棋子……

顓頊垂了垂眼瞼：“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您說，小夭比我難了……”

青陽神色微動：“哦？說來聽聽。”

顓頊猛地睜開了雙眼，眼中有淚意：“因為沒有人想讓我死！”

青陽猛地把侄子抱緊，“是啊，沒人想讓你死，可是……”

可是除了我們和少昊，還有阿珩，幾乎所有人，都想要高辛玖瑤的命……

那她還能怎麽辦？保護自己最好的做法，就是變強！

“大伯，”穩定住情緒後，顓頊緩緩擡起了頭，“我還有一個問題，”

青陽松開了顓頊：“說吧。”

眼睛清亮，一字一頓——“小夭之於少昊，是棋子，還是執棋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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